星期六, 5月 10, 2008
東莞見聞錄之規範與懲罰 (二)
二、現代工廠的規範與懲罰
曾有文獻指控研究管治的學者,忽略了經濟結構及資本的認識框架,說法有點不公允。看中國的現代工廠,他們集合了世界各地最先進的管理模式及英才,是擁有最前衛的「規範知識」、「獎懲制度」、「管理技巧」的地域。資本與管治從來密不可分,資本與工人之間的矛盾,必須透過空間的設計與技藝處理,而珠三角這結合各地資本的世界工廠,則發揮了規範與懲罰的最高境界。
今年參觀台資廠,聽過台籍管理高層介紹工廠的基本資料之後(七座大廠、3-4萬工人、生產電子零件、工人自由出入),我們說希望去參觀工人作息的宿舍。不知是圖謀遭到發現,抑或是那管工心虛,要求被管理者婉拒:「現時正是工人作息的時間,可能他們會穿得比較少,因此有些不方便‧‧‧」固此,我們只能遠眺這些似曾相識的建築。邊走邊看,愈看愈似50-60年代香港用以提供勞動力予旁邊工廠、訓練工人時間觀的七層大廈。
離開的道路上,遺憾間出現驚喜。忽然發現兩旁設有駐廠社工,醫院,甚至「精神病院」。台資廠裡的「溫馨驛站」,它的英文名字叫精神輔導(psychological council),再也清晰/蒙騙不過。
噢,難以想像設計者建立這些「治療空間」的原委。究竟是如官方所言,為了幫助一群在不停勞動及思鄉狀態而產生異化的工人,提供精神上的支援,令他們可以更正面地面對人生,抑或是純粹為了生產一種服從於工作的精神狀態,令他們甘心情願地遭遇剝削﹖又或者,這個場所變成一種資本管治的技藝,把所有工人原本為自己權益 而組織起來的可能,透過身體上的「遙控管治」(govern at a distance)而自我消音﹖甚至會否有真實的案例,曾經把一些「滿口怨言」、「批判性強」、「煽動工人」、「非法組織」的工人,送交精神病專家和諧一 下,把他們的「病」「治癒」﹖
當然,這些都是我沒有研究基礎底下的福柯式狂想。忽而,這令我憶起維權人仕胡佳,曾被內地警察懷疑他有「偏執性精神病」,送往精神病院診斷治療。
前年去過清溪一處港資及港式管理的廠,似乎並沒有如台資的管治方法那麼「自由」。工人愈十一時不准離開宿舍,如有需要會要求工人加班,工廠處處,都蓋滿康文處式的口號,大部分都借衛生之勉強,實踐行為管理,如「關注自己健康,切必隨地吐啖」、「講究衛生,我愛永生(廠名)」。一看,就知是港式管理。
早年參觀塘廈一間美資工廠,騁請港人做管理階層,卻有另一種新穎的管理模式。他既不如台資的技巧那麼「自由」,讓工人自由出入,並把「問題」留給專業的部門治理;又不像港資管理階層,以鋪天蓋地的康文署風格進行工人控制。或許美國佬欣賞日本仔多於香港仔,他們引進了日本工廠的「6S」,內容由這位讀BBA的香港人自豪地報告,包括SEIRI(整理)、SEITON(整頓)、SEISO(清掃)、SEIKETSU(清潔)、SHITSUKE(素養)<--港管譯作規範、與SAFETY(安全),是「一個經實踐証明非常有效的工作場所管理工具,改善工作環境並提高機構的生產力」。
美管、港管、台管各施各法,製造出不同規範與懲罰的景觀。說珠三角正處於最初期或開始改良的資本主義階段,又或者走上香港七十年代的步伐,對以上擁有各種國際最先鋒的管治技藝的東莞市而言,確實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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