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建局觀塘市中心重建之三圖考
長期活在自說自話的民意調查、短路的公眾諮詢、與及由一群專業團體及學術機構護航的日子裡,觀塘的重建區內,各種差異的聲音經歷一整年的煎熬愈益變得平 靜,市民亦在資訊傳達的影響下,重建一事也漸成平常與必然。平安的日子已經過期,市建局終於在4月23日正式啟動了法定規劃程序,堂而皇之地在這個學術 上、技術上、論述上及戰術上都已四平八穩的情況下降臨,炮製了一份不是你的選擇或者我的選擇,甚至不是市建局它的選擇,而是「觀塘市中心重建規劃設計:社 區的選擇」的法定藍圖,使不少地區團體及等待重建良久的業主最疾厲地歡欣著。觀欣的情緒等同去年Thomas Friedman 在其書《The World is Flat: a brief history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的地理大發現一樣:「在十五世紀,哥倫布發現地球是圓的;今夜我在床上對著我的妻子說,親愛的,我發現世界是平的﹗」2007年4月23 日,市建局就儼如一架形而上的推土機再度回歸,以一系列光鮮奪目的圖像全面踐過佈滿差異的地理格局,親愛的暗示給市民:觀塘是平的!
總體規劃大綱鳥瞰圖考
Source: 市區重建局官方網頁
http://www.ura.org.hk/html/c1002072t225e.html
這份「社區的選擇」的藍圖的理念與神髓,充分反映在市建局就是次藍圖所設計的附件圖像上,圖像中「平」的概念亦是藉此顯示的理念與神髓。首先,整份藍圖 最讓人矚目的地方,必定是這張市中心「總體規劃大綱圖」(圖一)。在這幅藍圖內的世界,我們只能擁有一種思考角度,以神的視野(God's view) 鳥瞰一切。我們除了能夠看到一些歐幾里德式弧線與沒有高度感覺的地形線之外,什麼將會變成私人會所或者公共公園,那裡有高樓高度有多高,我們亦無從稽考。
市建局使用這種平面呈現背後的理由,很可能與地積比(Plot Ratio)政治有關。規劃圖中,大則師出奇地將鄰近的月華街遊樂場巧妙地劃入整個觀塘K7 的計劃中,令人懷疑市建局是否企圖把月華街遊樂場能夠節省的地面面積,轉移給發展商蓋建更大面積的甲級商廈與高尚住宅。這不僅是以公共空間作為手段,去提 高商業利潤與為地價服務的環境外觀,同時亦與市建局把玩社區建議「樓宇高度適中,以騰出地面上更多公共空間」的邏輯恰恰相反。
比對早前觀塘的總體規劃大綱圖,這幅圖內的光線投射角顯然作出改變,刻意由之前日落西向的陽光改為一種南方的日射。前圖與後圖的感覺,分別在於前者深色 的影子可反映大廈的高度,而後者的影子卻顯得虛弱而蒙濃,甚至有五至六座建築物的影子不合比例地大大縮短。建築物變平了麼﹖對,市建局已「平衡」各方面的 意見, 「以及小心衡量市建局可承擔的財政風險後,決定調低發展密度[由7.98倍]至7.5倍‧‧‧這個比率已經是市建局本身可以承受的風的極限。」但這數字的 意義並不在於減低了0.48倍,而是在於減低0.48倍後整個規劃形式內如何影響此藍圖確實的形式,驚訝的,影子成為無用的路標,我們的知情權繼續被玩褻 和忽略。
在這種失去高低觸覺的地理,我們除了得到一張平面圖,還可以得到什麼資訊﹖還有什麼確實的空間資訊可作閱讀,讓我們可從地圖裡領悟出地圖下方所謂「建築物空間分佈妥善,令景觀開揚及空氣流通,達至優良效果」﹖
側目凝視圖考
Source: 市區重建局官方網頁
http://www.ura.org.hk/html/c1002072t225e.html
另一幅圖,是一幅必須要「側目而視」的畫像,才能表現出市建局所謂「富有現代感的流線型設計,令?敞的文娛廣場和多用途社區大樓更為突出。」不過,別以 為顯示另一種角度就能讓人多了解整個發展計劃,背後估計將會用作商廈或住宅的樓宇仍然被「輕描淡寫」,建築物的高度仍然是謎。
圖中一系列的設計例如「鵝蛋型見用途活動中心」、「圓拱型玻璃頂」、「三成的綠化覆蓋」等,有兩個值得關注的地方:一、這些東西真正是居民所急所想嗎﹖抑 或是一部分被邀請出席的權威「公眾」將社區聲音覆蓋的把戲﹖二、所有東西都只是「概念」,未必是終極的空間形式。就以與此項目相類似的荃灣七街重建項目的 經驗來看,最後的藍圖往往被受發展商更改,所有的「建議」都可以一朝卷甲,流水瀑布梯田公園鵝蛋建築圓拱玻璃,都可以在資本家腦袋內一瞬間移平。當然,市 建局的目的不僅在於吸納民意蒙混過關,攸關重要的,是藉這些人見人愛的圖像合理化及誇大觀塘K7項目300億的重建成本(相對於荃灣七街的十多億),從以 在日後的話語權上獲得更多「技術上與財務上的不可能」。
「街坊街里」社區想像圖考
Source: 市區重建局官方網頁
http://www.ura.org.hk/html/c1002072t225e.html
在以上天圓地方的建築想像過後,市建局更為我們設計觀塘未來的社區空間。龍炳頤教授稱市建局已平衡各方利益,提出「跨階層、多元化的社區和商住設計,既有現代化的布局,亦有平民化的街道」。此「街坊街里」圖就是明日「平民化」的街道的面貌。
但細看這幅「街坊街里」圖,將社區關係簡略成一種消費空間下的客戶關係。由本來以居民、小商戶為首的「重建主體」,抽空成以綠色、消費者、大招牌為核心 的重建主題。把各種產業關係下僅餘的生存空間(space of survival),例如出牆鋪、樓梯鋪、唐樓內的伊斯蘭學校、為貧苦租客而建的板間房、天台屋等創造空間(created space),再生產成另一種以發展商為大業主,所有店舖都成為了租客的社區關係。在這種「沒有街坊的街坊」內,使用價值就是純粹的交易價值,所有人都是 街道上的過客,沒有以往小商戶的日常生活及與「街坊」金錢以外的人際關係。
我們是希望觀塘社區具有車仔麵和叉鵝飯一類的「平民特色」,抑或是居民與商戶最平凡的生活權利﹖當觀塘重建改變了區內的產業關係(property relation),觀塘未來的社區會變成什麼模樣﹖或許市建局仍然會花言巧語:「既有現代化的布局,亦有平民化的街道」,將這種「跨階層」的平等謊言告 訴在一種抽空了社區關係的空間建築上。亦即是說,觀塘雖然是貴的,也是平的。
總結
Henri Lefebvre (1976) 說過,資本主義之所以能存活過百,在於他懂得「佔有空間」、「生產空間」(by occupying space, by producing space)。而市建局這部城市機器也佔用了觀塘,並以生產Lefebvre所說的抽象空間(Abstract Space)作技倆,利用圖象和語言、選擇性的民意及選擇性的歷史,把一些日常生活的社會關係,抽空成純粹的交易關係。恰恰就是這種抽象,使未來更易受操 縱,市民更易遭欺瞞。而作為「平民」,我們必須強調那些被邊緣化的異質空間(differential space),作為抗衡市建局這種強大的、多麼能夠讓人產生同質妄想的抽象勢力的其中一種策略。
而市建局將會在可見的未來繼續告訴我們:觀塘的昨天是平的、今天是平的、未來也是平的,對不起,觀塘是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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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Friedman, Thomas. (2005). The world is flat : a brief history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Lefebvre, H. (1976). The survival of capitalism: reproduction of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F Bryant, Trans.). 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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